走，端午到小云吃蛋去

端，物初生之题也。

——（汉）许慎《说文解字》

多愁的细雨打湿乡土的思索，低吟的虫鸟潜入无边的梦境。

农历五月初五，是中国民间传统节日的“小端阳”。年老的父亲习惯性早起，打扫院子，折一把艾蒿，挂在门上，据说辟邪驱虫。母亲将忙活了一个晚上包的粽子泡上两小时，连同鸡蛋鸭蛋一并放入锅中蒸煮，随着热气翻滚，空气中弥漫着粽叶的清香，沁入心脾，几个小侄女早就围在锅前，惦记着锅里的粽子和蛋了。母亲及时阻止几个大人小孩的嘴馋，端着热气腾腾的粽子和那还流着油、蛋黄鲜红的咸蛋端到堂屋八仙大桌子上请祖先们品尝。待老人传统仪式结束宣布开吃，一家大小围坐八仙桌，伴随着团聚欢笑其乐融融。品尝着那红心咸蛋的时候，似乎又勾起了儿时吃蛋的记忆。

爷爷是个好人，村里的人都这么说。打小记忆起，就知道爷爷每天起得特别早，回来特别晚，时常一身黑衣，时常穿着蓑衣戴着斗笠，屁股上挂着一个红色牛角包包，嘴里含着烟杆，行走于村寨，医牛看马，维持生计。同时也还养得一手好鸭。爷爷兄弟姊妹六人，他家中排行老大，自幼懂事起就开始跟着大人养鸭。一根鸭杆，一个棚子，一捆鸭卷，上为房，下为床，扛在肩上又是一顶斗笠，里面还有油盐柴米，这一扛就是四十年。其间的辛酸、苦辣估计只有爷爷才清楚了吧！

养鸭是一项非常繁杂的事务，从进鸭苗，到消毒、喂食、取暖，这些环节必须精致，不能大意。雏鸭必须经过拉抽黄瓜条、打点、麻背、穿褂褂、长大翅膀三个月近百天的成长周期方为成鸭。我们家年年都养鸭，遵循自然法则，春养雏鸭，秋汰老鸭，一年轮换，新鸭比老鸭产蛋率高。

记得小时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每天清晨爷爷叫醒一起去鸭棚捡蛋，在乱哄哄的鸭子嘎嘎叫声中，翻开谷草和稻壳只见一个个鸭蛋堆在一起，有的蛋甚至还有鸭子的身体余温。多的一窝二十多个少的也有五六个。捡完蛋后，鸭子非常乖巧地从窝里出去，奶奶端着一个筛子或者簸箕，均匀地把包谷或苕沙撒到鸭子堆中，待吃饱后，将其赶到屋门前的水田中，嬉戏觅食。傍晚时分又全部赶回家来，如此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鸭子换了一批又一批，我们家从爷爷的爷爷到现在依然养着鸭子。

老家云半座落于印江自治县城南五公里处的平坝中，比县城高300米左右，一条发源小泽沟村杜家水库的小河穿寨而过。小河两边全部是地势平坦的上千亩水田，加之很少用农药，生态保护较好，是全县的粮食生产基地，国家永久农田保护区。河水常年清澈，鱼虾丰富，鸭子平时除吃包谷主食外，更多以水生动物和植物为主要食物来源，鸭子下的蛋又大又多周期也较长，蛋略带腥味，蛋黄鲜红。当地人也称之为“朱砂鸭蛋”，对外销售都比其它地方的鸭蛋贵一点，且在我们当地小有名气，在那些年生活相对困难情况下，能够吃上云半“朱砂鸭蛋”甚至为一种“奢侈品”。

虽说我们家里养鸭，但鸭蛋我们也不是经常得吃，所有鸭蛋聚零卖整。平时在寨上村里有哪家需要卖零星少数外，也选取部分个头较大外壳呈绿色的鸭蛋放在家中的土坛里泡着，余下的鸭蛋都是家中成年男子五天一次用箩筐装好，天还未亮步行挑到县城一个叫察院坝的地方集中销售，然后换回包谷，如此年复一年。鸭蛋销售当时对于我们家来说，是非常珍贵的一笔收入，既解决了家里的日常开支，也还可以为我们解决上学的费用。

泡盐蛋是奶奶的一手绝活，在我们当地是出了名的，从我记事起直到她80多岁临终前，都时常有人来家中讨学泡盐蛋的秘方和鸭蛋的泡水，无论是谁，来者都给。奶奶泡出来的盐蛋，煮熟冷却后用刀切开，蛋清洁白如玉，蛋黄如一团紫红朱砂，香气扑鼻。用筷子挖着吃，筷子头一扎下去，“吱”——红油就冒出来了，吃到嘴里，香味久久不退。当然这种在生活拮据的年代，通常只有家里来了亲戚朋友待客的，随着生活好转，后来吃的机会越来越多，味道仍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。

奶奶在世的时候常说，泡盐蛋其实没有哪样巧的，都是土家族地区传统的泡制方法，将四川块盐倒入烧热的铁锅中，继续加热，待一定程度后，加入井水烧开，待盐块全部融化冷却后倒入坛子里，将洗净沥干的鸭蛋放入其中密封浸泡45至60天左右。当然泡水中还有爷爷平时放鸭行医采药过程中带回家的草药。泡盐蛋重点要掌握方法和步骤，盐巴和蛋的量的把握，多了太咸少了不入味，就像做人做事一样，得讲究实诚，把握分寸，进退有度。当然最最关键还是食材要好，必须选好蛋，以质取胜，不能以次充好，否则毁坏声和誉。选蛋过程是非常讲究的，除了要选取新鲜的鸭蛋的同时，还要注意把握时间节点，必须是农历的十三四至十五六那几天的蛋，才饱满圆润，而平时的蛋会不满，黄位置不正，不在蛋的中央。当然，我也不知道到底这个和月圆月亏有关不？反正也没有考验。其次才将选好的蛋通过“一摇二掂三敲”方法再次确定，然后开始井水清洗、筛子沥干、老坛泡制等。七七四十九天后，开坛清洗，上锅蒸煮、井水冷却后，横竖各一刀下去，只见蛋清雪白细嫩、蛋黄油亮，口水不自觉流出。至今记得奶奶家的五口坛子，每隔两月就要开一次，也是我们期待的日子，村上寨里哪家又要过事务了，或结婚生子或立房祭祀，盐蛋和梅干扣肉是酒席上标准搭配。平时生活中没有菜的时候也是经常作为应急之物，一两个就可以伴着吃下一大碗米饭，不需要其它菜。

如今，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，人们日子好过起来了，生活的需求和供给更加充足和丰富，人们对于吃需求和讲究更多，对于盐蛋的需求开始少了。此外，伴随着工业化、城镇化的强劲发展的东风，老家城镇化了，村里的人们部分加入了当地的过上打工人的生活，就近就地就业；其它外出广东、上海、福建开启打工生涯。

2020年，新冠病毒疫情袭来，在外务工人员纷纷返回，春节期间，同辈同年几个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海阔天空乱侃，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也或是年龄的原因，喝到兴致上，突然说起小时吃蛋的事情来，都特别回味和怀想。于是，相约找来在家的几个在世的长辈，请他们按照祖传的配方和工艺加工制作盐蛋、皮蛋，约定清明祭祖全家品尝。清明节全家老小再次相聚时，也是盐蛋皮蛋食用日。一家老小齐上阵，切的切，剥的剥，只见盐蛋还是那么鲜红流油，皮蛋金黄富有弹性。特别是小孩子们，根本顾不上正式上桌开吃，就动手品尝，惊奇发现口感香糯细腻，沙粒感明显，味道非常好，再次吃到儿时味道。节后各自返回都带上数量不一的蛋，送给邻居朋友品尝，特别是长年在外的亲戚朋友尝后更是好评连连，纷纷配图转发发朋友圈点赞，激发了大家封藏多年的记忆。

而这一切都被长期在外返乡创业的书华夫妇发现，他们发现商机，及时在老家云半成立贵州源味哩食品有限公司，注册“源味哩”品牌商标，沿用古法祖传工艺制作盐蛋、黄金皮蛋、鹌鹑蛋，从选蛋、照蛋、洗蛋再到入缸浸泡都进行严格把关。把祖辈几个老人请到公进行工艺研发和改良，通过多次不断试验，最终确定用山泉水、草木灰、茶叶、食用盐再加上陈皮、桂皮、丁香等多种原料调配汤料。其中，选用松柏枝烧制的草木灰，增添了一股淡淡木香，也为皮蛋口感锦上添花。汤料在足足发酵24小时后，经过过滤除渣再倒入盛满鸭蛋的缸中。根据气温高低经过30天到40天不等自然浸泡即可，皮蛋切开可以看见层次分明，蛋体、蛋心呈金黄溏心状，蛋白清澈透明，蛋黄溏心微微流动，切面层次分明。经贵州省检测研究中心进行理化指标检测，各项指标都符合国家食品要求，可以放心食用。

源味哩食品有限公司旗下的盐蛋、黄金皮蛋、鹌鹑蛋投入市场后，因其严格按照国家标准，进行规模化、专业化、品牌化生产和线上线下运营，及时快捷的配送物流体系，倍受消费者亲睐，市场前景一片大好。如今，已经将其厂房和生产车间搬到印江经济开发区内，几个长辈在厂房内进行技术和质量监督把关，且还有工资收入，虽然忙着辛苦，但我明显感受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，祖传工艺后继有人，又可以随时吃蛋了。

漫步宽阔整洁的生产车间，见证严格而传统的生产工序，品尝形色味俱佳的产品，不由产生无限的遐想和儿时的记忆。

俗话说，“民以食为天”，蛋作为一种食物，自古便备受人喜爱。我也是民，我也免不了俗，我也想吃蛋。

端午，吃蛋哪里走，印江云半走一走。

走，吃蛋去。

唯愿一年一端午，一岁一安康！

作者：邹志勇